以天地为课堂 安庆一中老师文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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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天地为课堂

过年的时候，一个很久之前的学生来看我，闲聊中问我，是否记得有一回上课时，天空渐渐飘起雪花，同学们无心听讲，都朝窗外看去。我便带他们走出教室，在漫天大雪中散步、赏雪。我有点印象，应该还让他们写了随笔。

那一节课，学生们像池塘里的鱼儿一样，穿梭在教学楼、操场和雪花之间。他们抬头看天空中、树枝上飘下的雪花，他们伸手接住雪的绒花，他们感受着雪花在手上渐渐湿润、消失，继而一丝丝的清凉。“我一想到您，就会想到那场大雪，想起雪花落在手上那种微小的清凉的感觉。”学生说。或许，对他而言，三年的语文课浓缩成一场大雪，落在记忆的校园，落在楠楼、柏楼之间。哦，对了，那时候，这些教学楼还叫作南楼、北楼。

校园确有它单调的一面，从早到晚，无非是像中药房的抽屉一样：有的抽出来是语文，有的是数学，也有音乐、体育……周而复始，始而复终。但一场大雪似乎改变了这一切，就好像一首练习上百次的钢琴曲有了难得的间歇，或是，一幅复制了上百张的图片突然有了裂痕。这难得的间歇和裂痕，通向一个和平常校园不一样的世界。

这个和校园不同的世界，就是天地。天地有大美而不言，“不言”不是沉默无语，而是超越语言，用心体会。把课堂从教室搬到天地之间，学生就有了完全不同的体验。

2024年的春天，我正好在龙山校区工作，这个校园就在田野之中。到了春天，油菜花开，透过围栏望去，到处都是黄灿灿的，像是成吨的黄色颜料泼洒过，又像是有一个中国的梵高，用自己的笔画出了这个世界的热烈。而天空和远山都是蓝色的，但又有着不同，天空蓝得透明，而远山则带着一丝淡淡的雾气。

让孩子们到田野里去吧！我们几个老师说。

于是，语文老师带着学生到黄灿灿的田野中，一路吟着诗词，“儿童急走追黄蝶，飞入菜花无处寻。”生物老师把实验器材带到田野，教学生解剖花瓣和叶片。美术老师在油菜花地里支起画架，和学生一起速写在田野的风中摇曳的花朵。我和他们一起来到油菜花丛中，享受雨后灿烂的小黄花，走过雨后泥泞的小路。我们的衣服上染了黄色的花粉，鞋上、裤脚上沾满了泥水，但大家毫不在意，说：“这里真是广阔！”

我把学生上课的照片、黄花灿烂的照片、裤脚沾满泥水的照片发到朋友圈，一位外地老师留言：“这就是帕夫雷什中学啊！”帕夫雷什中学是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办的学校，苏氏是苏联教育思想的集大成者，他通过非凡的教育实践将这所农村中学变成教育圣地。我们哪能和这所学校相比，和苏霍姆林斯基相比呢！但是，我们也有自己的收获，如果用一个词概括，那就是“广阔”。这既是空间的广阔，也是心灵的广阔，更是精神的广阔。

人和植物一样，越是有广阔的空间，就越是能茁壮生长；越是和自然相连，就越是能够成为天地的一部分。作为教育者，我们培养的是学生，而不是考生，应该努力让孩子们成为精神辽阔、与自然相通的人。

那位老师其实也经常带学生去野外、去乡村、去工厂，我们都受了传统的全面发展的教育的影响。在今天这个时代，我们都有点愚公移山的“笨”精神。而“笨”，恰恰是教育所需要的。

那年春天，我们还举办过一次“油菜花杯”语文创作比赛，让学生写一篇和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气息相通的文章。收上来的学生作品也的确和油菜花一样灿烂，一样洋溢蓬勃的生命力。有的整整一段只有逗号，情感没有阻碍地奔涌——

“我的眼睛炸开的是灿烂的金黄，伫立在原地久久难以走开，眯眼望去，眼前是明黄色的细密星河，每一小片都薄如蝉翼，却从不耷拉下头颅，团团聚在一起，几乎看不见深绿的茎叶，灿烂的明黄野性张扬，如此自由，如此坦荡，碎而密的花朵粲然，以一种极为用力的姿态，不加掩饰地去灿烂，不加掩饰地去美好。”

写得太好了！就好像他创造了一门可以和油菜花对话的语言。